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俄氣難放身段的老大
文·劉乾如果一切順利，2013年11月，一條名為“西伯利亞力量”的天然氣管道本應在有“資源倉庫”之稱的俄羅斯雅庫特開工。作為管道的建設者之一，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曾在2013年7月預計，管道完工後，將每年為中國輸送天然氣600億立方米。但9月底，俄羅斯天然氣工業股份公司透露，“西伯利亞力量”的開工時間被推遲到2014年。幾條消息的透露者——全球最大的天然氣供應商，俄羅斯天然氣工業公司（Gazprom，簡稱俄氣），正是中俄天然氣博弈的主角之一。作為世界天然氣市場上舉足輕重的企業，加之由此而來的巨大政治影響力，俄氣成為俄羅斯外交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其實，俄氣影響力的最終實現手段隻有一個——價格體系。正因如此，中俄的天然氣定價才變得如此艱難漫長。不過，俄氣的定價體系正在受到全球能源市場的挑戰，但這能否為天然氣價格談判帶來新的機遇？讓人無奈的出爾反爾2013年3月，當習近平首次以中國元首的身份出訪，並將俄羅斯作為首站時，有關“兩國關系再上層樓，能源合作再獲突破”的報道不絕於耳。當時，俄氣應景地表示，將很快同中石油就對華供氣價格達成一致，並在6月份簽署具有法律約束力的供氣協議。半年後的9月初，當習近平主席再次赴俄參加G20峰會，俄氣與中石油簽署瞭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協議，規定瞭對華供氣的期限、數量和路線。不過，作為簽署供氣合同的核心要素——天然氣價格未敲定，僅僅確定瞭“價格不與美國亨利中心掛鉤”。對此，俄羅斯媒體戲稱，中俄天然氣談判的突破就是將幾年前已經談成的條件（包括供應量和路線）又簽署瞭一次。如今，中方與俄氣的談判已接近10年，路線和供應量是2006年就談好瞭的：西線的阿爾泰管道每年300億立方米，東線管道每年380億立方米。由於價格一直未能談攏，供氣時間也一再向後推遲，從最初計劃的2010年推遲到瞭最新確認的2018年。無論是每千立方米100美元的分歧，還是中方出資建設管道或支付天然氣預付款的模式，還是與亨利中心或者日本JCC價格（日本原油加權平均價格）掛鉤的定價方式，都是雙方在定價模式上的博弈。出於各自的立場，雙方很難采取國際上現有的定價方式和定價水平，而憑空創造出新的、符合雙方利益的模式又談何容易？不易撼動的定價模式在這場曠日持久的談判中，俄氣給人留下瞭財大氣粗的印象。這並不意外，這傢企業在原蘇聯天然氣工業部的基礎上建立，一度受到普京的直接領導。2012年，盡管利潤跌幅達25%，但仍以380億美元位列全球財富500強的第21位、最會賺錢的公司榜的第3位。在俄氣的大客戶中，歐洲對其利潤的貢獻功不可沒。俄氣向歐洲供應天然氣的歷史可以追溯到20世紀60年代，即使冷戰最嚴重的歲月也不曾中斷。簡單來說，俄羅斯對歐天然氣供應采用“照付不議”的長期合同（一般為15至30年），規定瞭買方的最低采購義務，價格則由替代性的燃料（在歐洲一般為代替天然氣發電的燃料油）組成的油品籃子的價格掛鉤，再加上長距離的管輸費用，即為進口國的采購價格。這樣，隻有先獲得長期合同以保障未來的穩定收入，天然氣供應方才會大規模投資開采天然氣和建設管道基礎設施。多年來，俄氣已然將這套商業模式運用到爐火純青。因此，在與中方談判伊始，俄氣就曾希望套用這種現成的模式，參照歐洲定價模式核算對華供氣價格。但中國國內氣價一直偏低，無力承受與歐洲同一水平的價格。因此，中方始終沒有接受歐洲的定價方式。俄氣出口還有另一種定價方式，即根據國內價格和歐洲價格的差異，通過雙邊談判來確定一個適當的價格水平。這種價格可高可低，根據國與國政治關系的冷熱程度確定，而且經常調整，是一種非市場化的“手動檔”模式。蘇聯解體後，僅有獨聯體國傢保留瞭這種方式。2000年之後，由於國際價格的大幅增長，俄羅斯開始以天然氣價格為手段施加外交影響力，僅有少數國傢仍在堅持每年進行談判以確定價格和供應量，但這種模式並不為俄氣所歡迎，因為這會讓其為進口國拖欠費用和無休止的談判煩惱不已。因此，多數國傢都進入瞭歐洲模式。這種變化，也讓俄氣堅持的定價模式更加難以撼動。不讓步源於“不差錢”中方與俄氣價格談判的開始，恰逢俄調整對獨聯體國傢天然氣定價體系的時期。當時，中國媒體常用每千立方米350美元和250美元來表述談判雙方的立場。看似不可調和，但究其根源會發現，表面的討價還價來自不同的核算方式——俄方以對歐價格核算，而中方則以進口中亞天然氣價格為標準。實際上，中國進口中亞天然氣采用瞭一套相當獨特的定價方式。簡單地說，中方以優惠貸款的方式出巨資開發氣田和建設管道，從而承擔瞭實際應由供應國承擔的投資義務和風險，理所當然地，中國享受天然氣采購方面的價格優惠，以補償中方的資金成本。正是在這種模式下，中亞天然氣管道得以迅速建成通氣。中方希望將這種模式應用到俄羅斯，因為250美元並非是白占便宜，而是通過低廉的資本投資俄羅斯氣田開發和管道建設，從而在時間和金錢上實現雙贏。可惜，俄羅斯不是中亞國傢，這種“兩全其美”的模式在俄國人那裡碰瞭壁。無論是中方出資建設管道，還是支付預付款都沒能打動俄氣。如果從能源政策分析，不難得出俄氣這麼做的理由。從普京2000年擔任總統開始，俄羅斯就逐步收緊瞭油氣行業的投資，不僅大量的境內油氣資產被收歸國有，還加強瞭對境外油氣管道的控制。在這種大背景下，俄方幾乎不會允許中資參與俄境內油氣上遊資產和運輸管道的投資。況且，在對歐出口中賺得盆滿缽滿的俄氣“不差錢”，沒必要拉下面子用中方的資金來建管道和開發氣田，再以低廉的價格出口天然氣，破壞自己的遊戲規則。需要指出的是，“貸款換資源”曾在俄羅斯對華原油供應中得到瞭成功運用。但是要認識到，中俄達成石油換石油協議時，俄氣並沒有俄羅斯石油公司那樣嚴重的財務危機，而中國也能夠以國際油價水平進口俄羅斯原油，這是該模式難以復制給俄氣的一個重要原因。價格體系面臨挑戰不過，與俄氣的合作並非走進瞭死胡同。一場頁巖氣革命，讓此前公認的天然氣進口大國美國，在短短幾年間不需進口天然氣。仿佛是在一夜之間，本來面向北美的中東LNG變得多餘，隨後，它們浩浩蕩蕩地開往瞭歐洲和亞太。這樣，本來被割裂為歐洲、北美和亞太的三大區域天然氣市場，開始瞭相互影響，特別是原先的歐洲市場逐步喪失，這讓俄氣倍感壓力。不能不稱贊歐盟在天然氣市場改革方面做出的努力。在俄氣借管道和長期價格而咄咄逼人的氣勢下，歐盟一方面開始尋求新的天然氣來源，另一方面開始內部改革，通過交易所競價、供輸分離和放開管道運力來修改遊戲規則。同時，經濟危機已經使歐洲人減少瞭對俄羅斯天然氣的采購，而中東LNG的到來讓俄氣的局勢雪上加霜。在低價LNG的沖擊下，從2010年開始，歐洲天然氣采購商開始向俄氣施加壓力，要求降低價格，更多地考慮現貨市場的情況，甚至向法院上訴來打價格官司。2012年9月，歐盟委員會以俄氣操縱價格、割裂歐洲市場為由向其發起瞭反壟斷調查。為瞭維護市場份額，俄氣不得不做出部分讓步，到2013年，俄氣已經同多傢歐洲公司進行瞭三輪談判和重新定價，從2013年開始，連續三年下滑的俄羅斯對歐供氣量開始企穩回升。與此同時，曾經以傾銷價格打入歐盟市場的中東LNG價格一直上漲，和俄羅斯的管道氣價格形成瞭動態平衡。而中國也在進行自己的天然氣市場改革。從理順國內價格機制，到在與俄羅斯進行氣價談判中引入國際交易中心的參考價格，可以看出，中方有決心從自身開始，建立制度化的交易原則，尋求對俄天然氣合作的突破。但顯然，對於中俄天然氣合作這樣的規模來說，簡單地參考亨利中心或者日本JCC價格都是不現實的。中俄的天然氣定價，隻能是一種妥協性的，考慮到多種因素的定價模式，也許還可能回到上下遊投資銷售一體化的方案上來。時過境遷，東西伯利亞幾大氣田的開發和東線管道的建設仍需大量資金，在南流開建，北溪擴建的情況下，俄氣不會不考慮中國資本。中國的氣價改革和俄氣定價模式的調整可能使雙方的立場變得更近。而俄放開LNG出口權和中國提高對土庫曼斯坦天然氣的采購量，會進一步削弱俄氣的談判立場。這都是對中國有利的因素。由於歐盟對俄氣的反壟斷調查將持續到2014年3月，目前還很難預測對歐天然氣定價模式將會有什麼樣的具體變化，但可以肯定的是，長期合同模式將會參考現貨市場價格，其調整的區間和頻率也將更加靈活。而一旦與俄氣達成合作，也許會形成一種新的、讓中俄在全球天然氣定價權的爭奪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模式。（作者供職於中國石油(601857,股吧)大學（北京）中國能源戰略研究院）文章來源：《能源評論》
新聞來源http://news.hexun.com/2013-11-13/159653096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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